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岑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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岑清

沈夢走後,屋裏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悶熱,幾滴雨毫無預兆地砸下來,而後大雨滂沱,就在陸杳翻個身的功夫雨聲戛然而止,又是烈陽高照。

她翻來覆去睡不著,身上時冷時熱,腦門突突得疼。

下晚她媽端了魚片粥來。白天的事她媽聽王媽說了,白瓷勺攪拌熱粥,熱氣氤氳下她看不清她媽的眉目。

“你可知道這樣品相的南洋珍珠有多難得?”她媽看她吃得乖巧,忍不住勸說,“現下到處都在打仗,就是求都求不來這樣的一串了。你倒好,要送人。”

陸杳雙目迷離,不覆精神,“也沒送出去,不是正好。”

她媽嘆氣,坐到床邊,“你同沈夢要好我理解,相似年紀的女孩,交上朋友最是自然。可她到底是你爹的妾室……”

陸杳頭一回覺得她媽講話刻薄。她陡然懷疑起沈夢的謹小慎微,是拜她媽所賜。這當然是無端的猜測,她自己事後想來都荒唐。她媽有著容人的雅量是絕不可能苛待沈夢的,不管是人前,還是人後,否則她媽也不會主動提出讓她領著沈夢去買首飾了,倒是無端生出不堪揣測的自己,粗陋淺薄。

陸杳不置可否,和她媽說了一小會兒話便沈沈睡去。

睡得不安穩,做了很多夢,散碎地堆在一起,醒來時頭疼欲裂。

樓下吵吵嚷嚷,旋風似的蕩過來。

敲門聲極盡敷衍,她還沒開口準允,那頭門已經開了。

“讓我瞧瞧咱家的洋學生!”來者身穿月牙白的長衫,頭上卻戴著頂寬檐的西式帽子,話間將鼻梁上的墨鏡勾下一小節,只露出半雙笑意盎然的桃花眼,“怎麽和霜打得茄子似的,看來不是裝的。”

“去去去。”陸杳嘴上嫌棄,身子卻往裏頭挪了挪,給她二哥讓出個地方坐,“我什麽時候裝過病!那是你愛玩的把戲。”

陸岑清掀袍坐下,將帽子反扣在陸杳亂糟糟的頭發上,和小妹調侃,“你小時候裝病翹課的時候少了?族學裏的先生可都是我替你周全著的,否則你以為爹能不知道?”

陸杳揚眉,在二哥的上臂輕輕錘了一下,“我那都是有樣學樣,跟你學的!聽說月前你靠裝病推了樁婚事,還挨了爹的一頓好打,這麽快就忘了?”

岑清面上一緊,“這家裏是有你的耳報神?”

陸杳抱手得意,“可不是。”

“好歹有叔伯攔著,否則現在我同你一樣,床上躺著呢。”那祠堂腕粗的板子不留情面地打在腰部,只一下都叫岑清心有餘悸到現在。

很少見二哥這樣緊張神色,可見這事當時是真的鬧得嚴重,“非娶不可嗎?或是離開,和大哥一樣。”

岑清樂了,“我那病裝的如同將死之人,面白體軟,人家心疼小姐自然主動提了退婚,方能保全我這來去自由的身子。再者,現下的風評是陸家大少爺叛逆,小少爺可堪大任,我不稀得和大哥一樣鬧個有家不能回的境地。”

“嘁,你倒是會鉆空。”陸杳說完咳嗽兩聲,岑清立刻起身去將窗扉合嚴,並吐槽道:“這暑熱難當的天你居然還能風寒,也是奇怪。”

“學校裏自由平等慣了,一回家看見爹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可不得受涼。”陸杳小聲嘀咕。

岑清戲稱這叫“回家綜合癥”,他每回出個遠差再回來也總不習慣,他把玩著新得來的一串瑪瑙,笑著看妹妹一張小臉皺在一起,問起學校裏的那些自由平等來。

陸杳於是說起學校的種種經歷,岑清也不□□露羨慕之情,這些事他沒少從大哥的書信裏知曉,可他就是愛聽,他想著大哥和妹妹在外面自在他高興。他何曾沒想過走呢,在夜深人靜的夜晚,他也躊躇滿志,可這世道,總歸有人要守著家裏,守著那些不能出去的人。

臨走時岑清說:“這幾日我都得閑,等你好了,帶你去外頭玩。”

陸杳悶哼一聲,不知道是不是答應,但心情比先前好了許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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